当手电筒笔直的光芒如探照灯般射在搂作一团的两人身上时,这对暴露于光明中的军服情侣受惊兔子似地一蹦多高,落荒而逃。只听得宪兵队长顾在后面大声叱呵:“逃什么逃!给我回来,别以为我没看清楚你们两个小家伙的脸!”话音及处,两个身影早已置若罔闻地消失在手电光柱可及的范围中了。顾咕哝着回过身来,看见一左一右两位挎枪宪兵半打着呵欠,嘴还张得老大来不及闭上的样子,气呼呼地一人赏了个麻栗子:“真困的话就不要勉强跟在我屁股后面巡夜,给我回去睡觉!”
真是有时候顾连自己都会糊涂起来,自己所在的到底是一个军事基地呢,还是一个事无大小都要他操心的幼儿园哪?这些小家伙有没有意识到,现在是战争时期哟!他们才不管呢,照样会干架滋事,争风吃醋,好象身边随时会死人的战争根本与己无关似的。这些情况报到金司令那里,甚至有时候是“人赃并获”,金也只会笑笑说写份检讨算了,然后大手一挥立马放人,真是急死人了。目睹现状顾觉得自己实在难以胜任,几次三番地向金交上辞呈,都被金用事先准备好的一通煞有其事的说词挡了回来,说什么你服役多年应该留在军队里再领一份饷啦,什么象你这样经验丰富的军官如今遍地难寻啦,等等,总之顾每次辞职铁定都是无功而返。这倒也罢了,可他甚至耳闻金背地里教训几位下级军官:“你们胡闹归胡闹,就不能避着点着那位老人家吗?也免得让我为难……”这也难怪顾要跺着脚埋怨上梁不正下梁歪了。
虽然是这样一炉烫手的山芋,但这帮让顾恨铁不成钢的小家伙们打仗确实倒还没含糊过。除了第一次与吉恩较量之外被揍得狼狈不堪外,以后倒是每战必捷——虽说这其中几位优秀指挥官的出色领导也功不可没。但毕竟除了有名无实,简直成了巡夜校工的宪兵队长之职外,总算还是顾把这些毛头小伙子从比笨拙的拖拉机手好不到哪里去的程度,变成勉强能真刀真枪干的坦克驾驶员的。对此顾有着绝对的自豪。
可即使顾一再降低自己的底线要求,在这个基地中可以称得上是榜样的偏偏就是百无一觅,有时想骂几句,这些小家伙又偏能在节骨眼上精灵得很,做事是又快又好,让他无从置喙,爱又不是恨又不是,牙根儿真是痒极了。
一眼瞥去,宪兵队长办公室案头的手表已是5点,顾一指摁灭电灯,推开案卷站了起来。——寝室?顾早就忘了那是什么样的了。基地的天空还是灰蒙蒙的,然而他却感觉神清气爽,个别警哨挎着枪走过,向他敬礼致意,他颔首回礼。旋即一步接一步走到坦克靶场,就着个水泥墩坐了下来。坐定之后,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根来在鼻子下抹了几个来回,似乎只要嗅嗅便已心满意足,不一刻完了瘾后又把烟揣了回去——为了言传身教,顾连烟都戒来已久。
似乎那是蓄成多年的习惯,他就这么孤零零、略不协调地在一个木墩上等待起基地的新一天。阴霾的天空始终也没有改变颜色的努力,然而原本整个陷入沉睡的基地却逐渐逐渐地复苏起来,先是各个营房里的士兵肿着眼泡打着呵欠从门口露出头来,接着是四下走动,不出二十分钟,基地就恢复了惯常的喧闹。
顾依旧坐在他的水泥墩上,每天光是能够这样看看便可算是他人生的一大乐趣了,虽然在那些小鬼的眼里他永远和爱教训人的恶老头划等号,可他们一辈子也不会发现在这幅偶尔显露的凶貌之下的心是多么地慈祥。爱护,要知道这个词语和溺爱看似相近,实则相差十万八千里,何况若不是这个恶老头以往的种种恶形恶状,这些小家伙中能有多少不缺胳膊少腿地活到现在恐怕尚是个大问题吧。
坦克发动的喧闹之中,顾注意到一堆人比大群坦克履带声有过之无不及地吵吵嚷嚷团簇而来,而那个原本就个头不矮,此刻又众星拱月般在中间的,赫然就是被奉为基地头号传奇人物的吉,但此刻他略见睡眼惺忪肿胀的脸无论如何都无法与“英雄”这个字眼挂起钩来。
“要签名的话一个个来!”吉提高了声音的一句笑话总算稍微让身边的这一群人安静了几分。顾略有些好奇地看向这边,别说,还真让他想起了自己年轻那时侯的偶像大流行,那个年代的年轻人就活脱脱这般光景,围在歌星影星的鞍前马后,当然顾知道这些小队长们当然不会是要什么签名,而是惟恐落于人后地请吉去他们所属的小队讲解坦克运用战术。“看来英雄比偶像派明星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啊……”顾在心中将二者荒唐地一番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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