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热中
没有云,太阳却只能透过茶褐色的帷幕才能看得到,但是,尽管如此,还是炽热地照射着大地。 幸亏有浸染在茶色大气中的树木所刻画出来的影子,稍稍缓和了空气,才得以喘息。 “吁……!” 从东侧的树梢,可以看到连绵不断的红色砂岩山,却分不清与天空间的界线。 在九重葛的花香中,她面向前方,眼前呈现的是开满了红色花的那棵树。 “……在宇宙飞舞……?” 她这么想。 这个想法,让她悸动。 既然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迟迟不能下定决心呢? ‘根本没有必要去宇宙。’ 红色的花朵们说,没有这回事啊,说着,把充满生气的鲜艳色彩散发在大气中。 “……是吗……” 少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看起来象是森林,可是,这里离国道并不远,而且,应该是背对着一片被称为稻田的广大原野。 淡黄色的花朵,孤零零的飘落在脚尖。 “……?” 她抬头一看,才知道自己倚靠着的树木,是沙罗双树。 “我真傻……” 少女很后悔,为什么要跑到脚快抽筋了,还全力奔跑。 把电瓶耗尽的速可达(一种轻型交通工具),从龟裂的道路推到路旁藏起来后,她就不顾一切的奔跑着。 所以,大腿终于起了一阵痉挛,她就摇摇晃晃的在这里停了下来。 她觉得,自己会死在荒郊野外,连被鸟啄遍全身,变成白骨,化为滋养大地的养分都不可能,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逝 了。 想到自己对双亲毫无记忆的命运,不禁又觉得,自己的灵魂将会投胎转世成为野鼠。 “虽然佛陀说死即是无……” 那是否定轮回转世之说,主张没有来世的思想。 而不赞同这种思想的人,都是一些对人生不痛不痒,自私自利的人们。 这样的人,对来世也有相同的期许,所以惧怕死亡。 但是,在贫困时代、或是承受过精神苦痛的人们、或是年龄已长,实际体验到生命黄昏的人们,想到还得在来世继续生存,就会觉得痛苦不堪。 无即是空。 只要是毫无知觉的“无”,就是连虚无这个词都不包含在内的无。 所以,无即是压倒性的静谧。 无即是空——佛教所阐述的这个教义,告诉人们如何追寻生命的安宁,是尊贵的教义,而永远不死的轮回转世之说,却是不得解脱苦痛的地狱。
少女想,怎么没注意到那个声响呢。 凶猛的汽油引擎声,爬过树间,从左右包围少女。 引擎发出这样的接近声,可能是发现了少女丢弃的速可达,缩小了搜索范围。 “咕啊——” 张开美丽尾巴的孔雀,发出颤浊的叫声,飞奔穿梭而去。 少女似乎打了一会儿的盹。 虽然是不自觉的,但是少女知道自己打了个盹,她赶紧爬上倚靠着的沙罗双树。 因为,树底下杂草蔓生,茂密的树叶又正好可以充当掩蔽…… 树枝向左右伸展开来的长枝干,缠绕着常春藤,所以,她想自己应该可以攀得上去。 “……!” 她心想,反正被捉到了,她也有充分的理由可以解释,不必太紧张。
今天早上,她可以从“卡巴司”逃出来,纯粹是偶然。 醒来时,床上见不到“恋人”的身影,而和煦的风又温柔的亲吻着肌肤。 她从三楼走到太平梯,从恒河吹来的风,让她感到些许的湿气。 插满了玻璃碎片的围墙,让她没有翻墙而出的勇气。 而且,对一个在懂事之前就生活在育幼院的少女而言,提供衣食住行的地方是值得珍惜的。 只要每个月陪所谓“恋人”的男人睡几次觉,在“卡巴司”的生活就可以得到保障。 因为养父告诉她,那一类的男人就叫做“恋人”,所以,虽然她曾经对现实跟戏剧中的差异感到疑惑,但是,周围的女孩子也都是这么在做,所以她也从来不觉得可耻。 当然,养父会为她选择好的恋人,所以,少女还能够拥有自己的自尊。 “就如卡马司托拉(印度爱的箴言)所说的,要进入爱与被爱的关系中,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的。如果没有高贵的气质,怀有一颗羞耻之心,就得不到他人的爱。如果没有一颗炽热的心,即使相处和睦也是虚无的。因为,所谓性爱是心的交欢。” 养父是这么教导她的。 因此,在她十六岁的那个春天,第一个成为她的“恋人”的年轻人,是在环境保护局任职的优秀分子,名叫卡亚斯特,是一个具有特权阶级意识的年轻人。 “象你这样具备了高贵气质美德的女孩,居然沦落到卡巴司来,一定有你不得已的苦衷吧,我会想办法把你带到我的城堡里。” 轻而易举说出这种话的恋人,结果还是没能把少女带进自己的城堡里。 但是,也因为他的关系,在少女成为女人时,并没有留下任何令她厌恶的记忆。
从太平梯望中庭看时,她发现平时常守在中庭的安全人员不见了。 等她坐上了速可达之后,才知道是为了搬运最老长者的遗骸,人手不够,大家都去帮忙了。 速可达上插着钥匙,所以,她就抱着玩玩的心情,坐上去看看。 “咦……?” 马达声很安静,她想,说不定可以出得去。再试着推推隔开中庭跟外面的门,发现门也是开着的。 因为刚睡醒,所以穿着T恤、短裤,也没有化妆,正好很方便行动。 她没有遭到任何人的盘问,顺利出了市镇,奔驰在国道上。 仅仅一次,她看到了吸引她注意力的东西。 就象潜水艇般的宇宙船,在茶褐色的天空里飞翔。 关于宇宙的事,她看过电视的报导,所以,知道有这样的东西在空中飞翔。 但是,这个时候,她绝对没想到自己会跟这艘船扯上关系,也没有余力去想。 巨人之影
汽油机车是跟卡巴司有业务往来的保全公司的交通工具。 前面两辆机车呼啸而过,第三、第四辆毫无顾忌的停在少女藏身的沙罗双树下。 “……想也想得到。” 戴着黑色安全帽,上、下身都裹着皮衣的男人们(也可能有女的),并没有抬头观看树与树之间的间隙,其中一个人掏出了枪。 刚才走在前头的机车,又调头回来。 拿着枪,戴着黑色安全帽的男人,没有先瞄准,就扣了扳机。 当少女感觉到子弹是朝自己飞来时,脚已经受到了冲击。 类似针之类的东西,以飞快的速度刺进了她的脚部。 “麻醉!?” 少女微微颤抖了一下。 “太残酷了!” ‘你看吧……’ 从上空倾压而来的轰隆声中,闪过了这样的意识。 ‘我说的事,真的发生了吧。’ 那个不能说是声音,而是一种思考方式的“东西”,震撼了少女。 那“东西”来自于少女所认识的一名男性。 ‘……所以,当我邀请你来宇宙的时候,你下定决心跟我走,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了。’ “是少校……” 当她得知是他时,麻痹的感觉从右脚爬到了背脊,一阵恶寒,让她的视线模糊了。 压顶而来的轰隆声,伴随着强风削过树梢。 强风吹起了覆盖在树木上的沙石,落地的一双脚横扫过树梢。 “少校……你怎么会来这里呢?” 九重葛花色的巨大躯体,象暴风神鲁多拉及湿婆神一般,自天而降。 ‘今天要起程飞往宇宙,我有点担心你,所以飞到这里来看看,就看到了你骑着速可达奔驰在国道上。’ 那些话语并不是来自声音,但是,她就是知道他在说什么。 当巨人的脚扫落沙罗双树的花朵时,四辆汽油机车的车轮因而弹跳起来,向四方倾倒开来,少女也因为树枝折断,滑落了下来。 红色巨人的手接住了她。 一辆机车企图闪避红色巨人,翻了车。巨人在这辆机车前,丢下了一个金属的小箱子。 “那些金块应该够了吧。” 红色巨人发出声音来,是为了让四散的机车骑士都听到他说的话,这样,那个人才不会把小箱子占为己有。 “回去告诉卡巴司!吉翁军的夏亚·阿兹那布带走了拉拉·丝。” 带着黑色安全帽的男人,打开了小箱子,确认过箱子里的东西后,就把箱子放在后座上。 红色巨人把飘曳的空气象披风般缠卷在身上,飞上了天空。 天空里停着一艘外型像潜水艇般的宇宙船,等着红色巨人。
“就象有缠绕在手指上的红丝线,牵引着我们俩吗?” “哈哈哈……” 听着拉拉天真无邪的比喻,穿着红色制服的年轻人夏亚·阿兹那布笑了起来。 他正在跟她解释,当时自己为什么去了少女住的卡巴司。 被吉翁军通缉的夏亚·阿兹那布,曾在地球流浪了一段时间。 他是因为没有尽到保护吉翁公国的德金·查比公王的幺男卡尔马·查比的责任,才被放逐的。 但是,在地球流浪的日子,并没有将他变成无赖汉,军队也没有放任他自由的太久。 “我是为了接管这艘圣吉巴尔巡洋舰,才来到这里的。那时侯,我听到了拉拉的呼唤。” 就是这句话让少女联想到了红色丝线的比喻。 “你知道卡巴司在什么位置吗?” 年轻人拨起金发,仰头看着象窗户一样的荧幕。 荧幕上显现出宇宙船底下的光景。 “这里。” 站起身来的拉拉,指出荧幕上的一点。 手指点到的部分,不断被放大,位于恒河沿岸的卡巴司区域也随着被放大,而且是以相当快的速度移动着。 少女的手指就象描绘着那一点似的,快速的追逐着那一点。 “真厉害,几乎相差不到几毫米。” “是吗?” “这很难呢,对不对,马里甘?” 年轻人问站在门边的士官。 “能够在这种高度的映象中,毫不犹豫的指出特定的一点,真的很厉害。” “我说过,你是因为我可以感受到你的才能,才呼唤我去的。” “我说过吗?” “我第一次去卡巴司的时候,也是这样。你说我是吉翁军的人,对不对?” “那是从你显现在外的感觉看出来的……” “不,那时侯我乔装打扮过。而且,更糟的是,我本身的一颗心已经颓废到了极点,你却还说我是道地的吉翁军。” “是吗?” “……刚才我也没有叫你用手指着荧幕,你却这么做了,为什么?” “你没有叫我那么做吗?” “我没有说出来,但是,有那样的意识,你感应到了。” “我是看你的神情,判断出来的。” “是吗?在这个位置,没有必要站起来触摸荧幕吧?” “啊……的确……” “即使是看我的神情猜出来的,那种感觉也太敏锐了。我想借用你这份敏锐的感觉,你肯借吗?” “你的意思,好象想把我纳入军队。” “没错。” “…………” “不是强制的,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可以让这艘船降落。” “这……” 拉拉很想苦笑几声,但是,她知道年轻人说的话是绝对认真的,所以紧闭了嘴巴。 站在门边的士官所现露出来的态度,也是在告诉她,上司说的话决非戏言。 宇宙船还维持着一定的高度,环绕着地球,随时都可以再降回地球。 为了更熟悉这艘宇宙船的飞行性能,年轻人心里想着,再降落一次也无妨,只是他没有说出口。 但是,少女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开始深思。 “…………” “你想回卡巴司的话,我也不反对;或是你想一个人生活的话,我也可以给你一些援助。” “我们才有一面之缘,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已经把我的意思转达给你了。” “如果我真的有少校所说的才能,虽然我不知道你会怎么样来利用它,但我也不愿意浪费了它……,我没有自以为是吧。” “没有,我的确需要你,拉拉。” “在卡巴司的时候,你没有把我当成恋人。” “我那么做,对你是一种侮辱吗?” “那时侯,你的态度非常坚决,让我产生了戒心。” “对不起,拉拉,因为你的才能深深的震撼了我,让我激动的不能自已。” “啊……!我可以去相信少校所说的,那些属于我的感受性和能力吗……” 就在回答完这句话时,那个名叫马里甘的士官,静静退出了门外。 “我的确是付了钱给卡巴司的主人,他才让我进你的房间的。但是,在见到你的那一刹那,我马上知道你就是呼唤我的那个女孩。所以,那时侯,我早忘了我是来寻欢的。” “…………” 拉拉的整个脸庞都洋溢着笑容。 显现在少女背后荧幕上的地球,进入了黑夜。 大陆都市的光线量,只有前世纪的几十分之一,但是,眼前的景致,让人觉得“镶嵌宝石般”的古老形容词依旧如新。
拉拉·丝从懂事以来,每天都生活在拥挤喧嚷的育幼院里,在近乎于自给自足的日子中成长。 育幼院里的孩子,也有被移民到宇宙的家庭收养的案例。 但是,她是在九岁的时候,被卡巴司的主人带回家当养女,才离开了育幼院。育幼院对于这些收养人的身份,并不是很在意。 因为孩子们成长到十五岁,即使育幼院明知他们还不能自立,也得让他们离开育幼院。 为了进行宇宙移民而组织的地球联邦政府,主张了宣导“地球生活环境过于苛刻”的政策,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人类掠夺地球后的二十一个世纪的历史,终于让地球面临了濒死的状态。 物资的消费,就是能源的消费。 为了维系庞大人口的日常生活,食物必须从大老远的地方运来;光靠嘴巴、耳朵的通讯以及光靠脚的运输,已经无法应付需求,通讯和交通的网路一重又一重的被搭建起来。 家不再只是遮风避雨的地方,衣服也每年更新款式,大家认为这样的生活形态就是“知的行为”、就是“文化”。 但是,生活比中世纪的王公贵族还要奢侈的现代人,已经忘了如何充分利用手脚、嘴、耳朵这些器官的本能,而塑造出了一个可以补其不足的社会。 即使是绿色的能源,消费本身还是会促进温室效应的现象;居住圈的都市化,也会带来新种的疾病。当由此产生的食物,也呈现出了技术上的偏差,人们才开始察觉到,地球这个有机体的自净作用,也已经到了极限。 于是,从这里衍生出来的一种理念,就是必须让健康的地球永久存续。 虽然,这种事不该是一种理念,也不是可以编入“理论”来探讨的问题。但是,却让人们开始扪心自问,人可以这样消耗资源吗?自己够资格去使用那么多的工具吗? 就在这个很理所当然的理念里,现代资本主义有了新的发现。 那就是——宇宙中有无限的消费空间! 靠经济活动繁荣起来的人类,除此之外,已经找不到其他的逻辑了。 从这个拙劣的构思中发展出来的宇宙开发,可以延长地球的寿命! 让宇宙移民成为可能的科学发达,是一种侥幸! 地球联邦政府的成立,还有为了太空殖民地的建设而兴建的交通系统等事业,呈现出了无限的消费活动远景,促进了经济的活性化。 这样的移民活动,已经持续了将近一世纪,而要在地球上生活,必须符合某些条件。 地球环境保护工作者,以及基础原料产业、考古学、历史学相关研究者,才有在地球上居住的资格,其次是从事“支援这些人们”的行业的人,也可以在地球上居住。 但是,这个世界,自古以来就有所谓的“旁门左道”。 所以,到了最后,还是存在着乍看之下生活形态依然故我的地球。 拉拉就在夏亚·阿兹那布的牵引下,离开了这样的地球。
阿姆罗·雷
在地球出生的阿姆罗,被父亲带来了宇宙。 阿姆罗家有世世代代从事机械的传统,上一代又是军队编制人员,所以,不必履行宇宙移民的义务。 但是,又因为他的父亲提姆·雷是地球联邦军的技术人员,所以,反而有进入宇宙的资格。 为了“履行义务”而不得不移民宇宙,跟“有资格”进入宇宙,有天壤之别。 有资格进入宇宙的人,不必支付前往太空殖民地的旅费,而义务移民的人,为了支付旅费,却要历经三个世代才能还清贷款。 这样的条件不但过于苛刻,而且不尽情理。 阿姆罗迁居的地方,是即将由许多新兴太空殖民地建立起来的“SIDE-7”。 那里目前只有一个才完成三分之一规格的殖民地,而且,建设也因为最近一次的战争,停顿了下来。 这仅有的殖民地,没有什么特定名称,只要说到SIDE-7的殖民地,就是指这个。 虽然没能照原定规模完工,但是这个直径三公里,全长二十多公里的圆筒形状的殖民地,在生活机能上并没有任何的不足之处。 SIDE-7俨然成为战争难民流窜,龙蛇杂处的中等规模都市。
阿姆罗对快乐的中学时代完全没有记忆,也许是因为跟他分开时的母亲,在他脑海里烙下的形象实在太差了吧。 那是父亲拉着他的手,进入宇宙时的记忆…… ‘对不起,阿姆罗……我无法适应太空的生活。’ 对于说了类似这种话的母亲的记忆,已经冻结。 到了SIDE-7后,阿姆罗才知道那句话根本不是真正的理由。 ‘我有其他的男人……’ 记忆中的母亲的脸好像这么说着,但是他觉得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知道是这么回事了。 他默默让父亲牵着他的手,离开了家。 ‘爸爸真是个没用的男人……’ 应该是他心里真正的感受。 但是,他一定得跟其中一个人走,才能生存下去,所以,他选择了父亲。 他期待着到了宇宙,能有什么让他开心的事……,然而,却不曾有过。 事实上,他比较喜欢地球的大地、空气跟水。 也想永远躲在母亲的温暖中。 但是,他觉得父亲没有了他,一定会一蹶不起,所以就跟着父亲来了。 而且,长到这么大之后,那件事对他而言,也已经成了不可追忆的往事。 他从未用言辞,来表现这样的感触。 因为说出了那样的感触,对事情也不会有任何的帮助。 跟生活在幸福里的芙劳·宝说这种事,也只会换来她的一句‘好可怜喔’。 现实是永远不会停摆的,阿姆罗在SIDE-7的生活,就是努力去超越这些现实。
“听说RX计划的作业快赶上进度了。” 关于父亲的工作情形,阿姆罗都是从芙劳·宝的父亲那里听来的。 芙劳·宝就住在他家对面,阿姆罗搬到SIDE-7后,几乎都是在她家吃饭,所以,芙劳·宝就像自己的妹妹一样。 “‘机动战士’的开发人员若不赶快离开这里的话,大家都说,吉翁军也会空袭这里呢。” 听到母亲这么说,芙劳就问阿姆罗: “你父亲没跟你谈过这件事吗?” “嗯,昨天他好像回来过,不过,没听他说。” 在芙劳·宝家这样的餐桌上,他才知道大家眼中的父亲,是一个凭藉技术者气质生存的人,也因此让他了解到,这样的父亲绝对不可能跟母亲相处得来。 既然如此,阿姆罗迟早也要离开父亲的,他得想办法自立才行。 老是在芙劳·宝家中打搅,也太没出息了。 因此,他开始学着自己下厨做饭,可是,芙劳·宝这个鸡婆又老实的女孩,在阿姆罗学会了手淫之后,还是常常毫无顾忌的往他家跑。 “别开玩笑了,把钥匙还给我。” 芙劳这女孩,最让人受不了的地方,就是把钥匙卡不给了他,自己也还会留下备份。 即使换了密码,还是拿她没辙。 但是,最后还是该怪阿姆罗自己,老是把钥匙卡遗忘在某处,而且大部分是遗忘在芙劳家。 ‘独立……自立……’ 虽然对机械很有兴趣,可是从自己的生活习性来看,他不认为自己适合需要耐力的机具开发的工作。 少年的梦想,还无法在现实里看到成果,也还没成熟到设定人生目标的阶段。 他正处于这样的年纪。 ‘有那样的母亲……难免会对女人怀有恨意吧……’ 在学会恋母情结这个单字后,他给了自己这么一个放纵自我的藉口,而且,在手淫的时候,他也发觉到,不只是正常的性爱画面,连机动性机械的规律性动作,都能让自己兴奋。 ‘我这么喜欢女性性器官,却又想否定它……’ 想去喜欢性爱,却又想设法压抑的难以理解的冲动,让他替自己捏造出了一个产生破坏女性性器官欲望的藉口。 但是,他也很担心,能引起他性兴奋的不只是女性裸体,这会不会是一种危险的征兆。 所以,他绝对不想让芙劳·宝这种健全的女孩,嗅出他有这样的性癖好。 不过,阿姆罗在性方面虽然有这样的纠葛存在,但是,或许因为他的智商稍微高一些,又缺乏勇气,所以,没有让他走上岐途。 其最大支柱,应该在于他有一个虽不够格称为“男人”,却是个道地的技术人员的父亲。 而且,这个负责开发专门对付吉翁军“萨克”的新型机动战士的父亲,培养出了阿姆罗的自尊心。 因为父亲从事的是这样的工作,所以,即使父亲已经阳痿,也是他可以容忍的事。 他认为,男人都有难言的苦衷…… 但是,如同他在芙劳家听到的一样,现在是非常残酷的。 对战争难民而言,在SIDE-7开发联邦军的机动战士,SIDE-7就会遭到吉翁军的空袭,所以大家都希望这样的开发工作能够移转到其他地方去。 这件事让阿姆罗觉得沮丧。 他跟被夏亚·阿兹纳布救起后的拉拉·丝,面临了同样程度的现实压力。 那一次的空袭,发生在拉拉进入宇宙的半年前,而发动空袭的,正是夏亚·阿兹纳布。
从宇宙到地球、往宇宙
半年前,在拉拉跟夏亚相遇之前的SIDE-7。 对太空殖民地所发动的空袭,跟对地球所发动的空袭是不一样的。 吉翁军派出了两架机动战士——萨克,进攻殖民地。 指挥作战的,是吉翁公国基连·查比麾下的部队中,最擅长游击战的夏亚·阿兹纳布。目的是搜索出替联邦军开发新型机动战士的技术部队,并且逮捕这个部队的成员。 当空袭警报响起时,阿姆罗正要去上学,在芙劳·宝的催促下,躲进联邦军的军舰里。 但是,才冲出避难所,就看到了必须抬头仰望的萨克。 不知道该说是“全长”还是“身高”,总之,有近二十公尺高的机器人,就像一辆战车直立般的站在眼前。 他看到了预设实战状况而开发的机动战士的行动! 而且,这又是被称为吉翁军宝物的兵器,能这样仰望着这个兵器,让阿姆罗感动万分。 这一瞬间,有恋母情结的他,也无法压仰机械家业血统所带给他的异常兴奋感。 他觉得,能做出这种兵器的吉翁,实在太伟大了! 到底拥有怎么样的性能呢? 他开始观察,各部是藉由怎么样的系统操纵的。 但是,当这家伙用战车炮般的来福枪开始扫射,筒罐般的空弹壳散落一地时,阿姆罗领教了它的厉害之处。 切身感受到了所谓的“战争场面”。 火药的味道,唤起了人们动物性的一面。 他直觉的认为,使用大量火药的战斗行为,是为了不让任何人看清楚他们。 啪咚!轰隆! 这一发射击后的大爆炸,死了数十个人。 断了手脚的人们,痛苦挣扎着。 为什么!? 因为这是破坏力强,又不分人、物的轰炸。 但是,即使如此,那时候萨克所发射的炮弹,还是经过特别处理,没有足以破坏殖民地结构的底限炸药量呢。 这就是所谓的“自以为聪明”。 这个主意是夏亚·阿兹纳布想出来的,但是,完全没有顾虑到那些被卷入人潮中,被杀死或四肢分离的人。 这根本就是恶行! 阿姆罗还看到,芙劳·宝被爆炸的暴风卷起,跌落在地上。 那时候,他脑海里浮现的,不再是“有令人厌恶的生殖器的女人”这样的辞汇。 也不是“这家伙像个麻烦又鸡婆的妹妹”这样的字眼。 浮现在他脑海里的,只有“为什么在这种地方使用兵器呢”! 也许他曾经怒骂,这样下去的话,一点胜算都没有。 但是,他知道,不阻止这种恶行的话,大家都会死,他绝不放任这样的事情发生。 阿姆罗觉得自己应该走出这里,所以,他开始往前跑。 不管是不是为了拯救所有人,他开始寻找父亲,问遍了军中所有的人。 都是因为这些人开发兵器,才会连累了那么多人,阿姆罗觉得这些人该负起责任。 他找到了父亲。 但是,父亲不知道为什么穿着宇宙服,对他怒吼着: “快进港,躲到舰上!” 后来他才知道,父亲早就知道会发生空袭,所以事先穿上了宇宙服。 可是,躲到军舰上,对事态又能有什么帮助呢,他不愿意这么做,又开始往外奔跑。 他本来想去找芙劳·宝,可是,突然看到一架白色的“机动战士”横躺在拖车的平台上。 “这种时候还躺在这里睡大觉!” 他想对它这么怒骂。 但是,脑海里又闪过了另一个想像图。 那就是释涅槃图,朝天正躺,睡得比那张图像还要神圣的白色机体,看起来实在太过悠闲了。 也许是一种被机体玩弄的感觉,让他真的有破口大骂的冲动。 当时,他并没有坐上那机械躲起来,或是坐上那机械作战的意识。 从舷梯爬到维修用的平台上时,背后突然感到一股冲力。 是驻守在SIDE-7的联邦军,发射了迎击用的飞弹。 他察觉,事实越来越严重了。 他看了一下白色机体,座舱里空荡荡的座席,仿佛在对他说着“坐下”。 操纵盘的灯光,对他嘶喊着“快采取行动啊”。 操作手册还只是写在纸上,可以很快的翻阅过。 看完后,他对白色机动战士的整体,有了全盘的了解。 如果操作手册是采用电脑模式,就得循着一定的逻辑操作阅读,大概就没这么容易搞清楚了。 因为还在开发中,所以操作手册还没有建立完整,这一点对阿姆罗来说,是值得庆幸的。但是,却也是让他选择了不幸的瞬间。 躺着什么也不能做,所以,他得要让这机械站起来。 可是,站起来后,会很醒目,引来正在寻找这个机械的吉翁军的萨克。 才刚这么想,敌人就来了。 他花了一点时间去找内藏在机体中的武器,行动稍微慢了一些。 所以,当他使用白色机体背包里的光束配刀攻击萨克时,还来不及思考,就直接炸毁了萨克的主引擎。 咚轰隆隆! 约有数十顿TNT火药威力般的爆炸,炸穿了太空殖民地的外壁。 这时候,阿姆罗的父亲从炸开处,被吸进了宇宙空间,但是,阿姆罗并没有发觉。 第二架萨克大叫一声: “可恶!” 向前冲了过来。 阿姆罗慌了起来。 他的确听到这个名为萨克的机动战士,大吼了一声, 虽然那是驾驶员的意识,但是,冲向他的却是机体。 “……!” 幸亏这里是殖民地里面还没有整建完毕的施工地带,所以第一架萨克爆炸时,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人员伤亡。 第二架萨克狰狞的呐喊着,阿姆罗虽然有些胆怯,却还有思考的余力。 “绝不能再引起爆炸。” 既然下定了这样的决心,就必须把攻击目标放在驾驶员身上。 阿姆罗降低了自机的姿势,瞄准敌机的驾驶舱部,刺出了光束配刀,后退了几步。 那个萨克就这样倒下去了。 阿姆罗第一次上阵,就击倒了两架萨克。 于是,他的麻烦也跟着来了。 联邦军的士官下令回收白色机动战士,阿姆罗就操纵着那个机体,帮军队把这架白色机动战士送回了研究设施。 一些备用零件,则搬运到联邦军停泊在港口的强袭登陆母舰“木马”里。 “我不是军人,只是个学生。虽然擅自坐上机动战士,还启动了机体,可是,请你们原谅我,放我下去吧。” “现在缺乏重要的驾驶员,我目睹你干掉了萨克,表现得非常杰出。所以,你就负责担任本舰前方护卫!去领取光束来福枪!” 一个既年轻又尖锐的声音命令他。 后来他才知道,那声音的主人布莱德·诺亚,也还只是个预备士官,却被逼得不得不接下这艘命为“木马”的战舰的代理舰长职位。 他自己本身都自顾不暇了,为了达成作战任务,他根本不愿意去理会阿姆罗的说词。
派出了两架萨克的吉翁军巡洋舰的战斗指挥官夏亚·阿兹纳布,单枪匹马侵入“木马”附近,展开了一场小小的战斗。 原本就身负重伤的木马的舰长,就在这时候战死了。 指挥权被移交到布莱德·诺亚的手上,所以,他必须把白色机动战士跟难民们送到某一个安全的地方去。 阿姆罗并不清楚难民们为什么搭上了木马这艘战舰,但是,也因为这样,他才能救出跟一大堆难民徘徊在港口的芙劳·宝。
木马在布莱德·诺亚的指挥下,冲入了大气层。阿姆罗不但跟夏亚·阿兹纳布乘坐的,有“红色彗星”之称的萨克交战,还击退了对方。 不管是不是偶然,也被列入了战绩。 所以,地球联邦军回收白色机动战士在SIDE-7所做的实战测试资料后,还是保留了木马原有的编制。 逃过红色彗星追击的木马,当时舰上成员几乎都是一般平民,但是,这些人也都在非自愿的情况下,成了军队的编制人员。 阿姆罗也变成了正规的驾驶员。 “别开玩笑了,我会怕啊!” “你跟白色机动战士之间的默契不错,至于适应性,是今后军队要解决的课题。” 拿这份报告来的,是指挥补给部队的玛蒂达·亚森中尉。 面对这个中尉,阿姆罗无法提出任何抗议。 尽管身材那么细长苗条,全身却散发着甜美的十足女人味,让阿姆罗看得头都发晕了。 剪了一头跟士官帽非常相称的短发的中尉小姐。 阿姆罗对她一见钟情,当然无法提出任何抗议啰。 “这绝不是开玩笑可以决定的事,阿姆罗,从你的成绩来看,也就是军队术语中所谓的战绩,你的表现非常优秀。说不定,你是人超能力者呢。” 中尉这么挽留他。 “军队也很想研究你这份才能,所以正在收集你的资料。” “军队吗?” “没错,要不是这样,你擅自启动属于最高机密和机动战士,早就上了军事法庭啦。” 阿姆罗发觉,这个充满了魅力的中尉,对自己的能力似乎非常肯定,他不禁期待能在下一次的补给时再见到她。 这么一来,阿姆罗终于可以忘了芙劳·宝的存在。
垂死的天鹅
连芙劳·宝都被当场征召了,可见跟木马并肩作战过的年轻人,通通都被军队留住了。 军队会承认这样的编制,是因为军队对他们也有着一份期待。 既有所谓“新人类”的“人类变革论”,军队当然也想依循这个正在流行的理念,拿木马这些业余军人做一个测试。然后,可能的话,最好能激发出他们“新人类”的素质,成为军队最好的战力。 但是,最根本的理由,还是因为联邦军缺乏人手。 不过,还是有正规军人和驾驶员在这艘“木马”上,但是,没有人不满这个由预备士官升上来的代理舰长。 于是,木马再度飞上宇宙。在月球轨道上,有个位于月球前方空间区域里的SIDE-6,木马以故障待修为藉口,进入了SIDE-6。 一艘战舰单独行动时,会被视为“离队舰”,只要把武器以封条贴封,就可以在紧急的时候进入中立的太空殖民地区。 这是宇宙移民时代的新习惯。
在这个殖民地里,阿姆罗见到了父亲。父亲虽然得了缺氧症,肉体上还是非常健康。 当吉翁军空袭SIDE-7的时候,阿姆罗的父亲被抛出了宇宙,但是,大概因为身上穿着宇宙服,所以漂流到这个SIDE来了吧。 相隔半年的重逢,完全是偶然。 刚从书店出来的父亲,正好碰到走在夜路上的儿子,就把阿姆罗带到了他投宿的废物处理场的组装屋。 他没有说明,自己怎么会来到这个遥远的SIDE-6。 在这间残破的小屋里,父亲交给了他一片电脑储存基板,对他说: “这里虽然是中立区,却跟战争脱不了关系。现在这个时代,即使在休战中,吉翁军跟联邦军也还是彼此虎视眈眈,都想用机动战士来打游击战。要让机动战士拥有应对游击战的机能,就得换上这一片提姆设计的储存基板。不然的话,你会被红色彗星的夏亚·阿兹纳布击垮的。我潜和民间,躲在中立区不断收集情报,再以这些情报为依据,在技术上做改进开发,所得到的成果就是这一张储存基板,你快拿去装在机动战士上面吧。” 阿姆罗穿着军服,难免会被误以为是军队编制人员,但是,军服上并没有注明他是个驾驶员。 但是,父亲在很兴奋的状态下,又不自禁的曝露出了以自己的价值基准来判断事物的坏习性。 这也是让母亲非常厌恶的一部分。 滔滔不绝的说完这件事后,父亲就心满意足的坐在被中古电脑淹没的书桌前,哼着歌曲。 那是一首阿姆罗没有听过的古老轻音乐。 父亲的研究成果——储存基板,拿在手上的感觉,好轻好薄。 “快走!你已经是个军人啦!” “啊,是……” 父亲突然破口大骂,阿姆罗边哭边冲出了组装屋,然后用力将那张储存基板扔到路上。
第二天。 经过布莱德代理舰长的允许,阿姆罗借了一辆轻型车去看他的父亲。 一个看起来像废物处理场老板的男人,正在指示阿姆罗的父亲操作起重挖土机。 父亲的侧面,看起来很平稳,没有一点牵挂。 看到废物处理场的老板这么信任父亲,他突然没有勇气去问这个老板,关于父亲的事。 而且,阿姆罗也并不是可以永远待在这个殖民地。 “那就是父亲吗……” 那颗头发已失去光彩的脑袋,在SIDE-7时,也曾经为了替联邦军开发新型机动战士,发挥出领导阶级的机能。 这样的父亲,现在虽然做着整理废物的工作,但是,只要想到是为了收集情报,仍是一个能令他满足的工作。 这也是一种幸福。 阿姆罗没有勇气跟老板打招呼,决定就这样折回舰上。
但是,下起雨来了。 一只天鹅,飞翔在一层薄幕摇晃着似的雨中。 ‘好可怜……’ 刚开始,阿姆罗以为是天鹅在对他这么说。 后来,他感觉到这是某个人的思绪。 阿姆罗被那只天鹅吸引了一般,在湖畔的小屋旁停下车来。下了车,他就伫立在寂寥的门入口屋檐下。 轻型车没有车棚,被雨淋得全身湿透,他不想这样回到同伴中,只好这样站着。 在为该怎么处理父亲的问题而烦恼时,这种漠然的时间也是值得珍惜的。 ‘好可怜……’ 这句话不是一种话语,而是一种“思绪”。 “……” 阿姆罗可以感觉到这个思绪来自哪个方向,所以,他绕到左边的走廊。 沙沙沙…… 隔着小雨,面对着湖的地方,有一个头发闪着藏青色的光芒,向左右梳开来的少女,坐在一只黯然的藤椅上。 天鹅已经飞了好长一段时间,像满意了似的,轻盈地横卧在掀起比星星还多的雨的波纹的湖面上,伸长了脖子。 少女凝视着这样的湖面。 沙沙沙…… 阿姆罗像穿过雨膜似的,走向走廊。 “……!” 责备他的眼神,是淡淡的宝石绿。 阿姆罗想跟这个用力咬着臼齿,有着褐色肌肤的女孩说话。 他并不想问她,为什么意识到那样的事,而是想问她,为什么释放出了那样的思绪。 “对不起,打搅你了……” “……?” “你喜欢那只鸟吗?” 阿姆罗很在意自己的鞋底,在木制的楼梯上毫不客气制造出来的声响。 “有人讨厌美丽的东西吗?看到这么美丽的东西即将老死,难道你不难过吗?” 排斥阿姆罗眼神的少女,看着自己的膝盖,说: “你没有一点感觉吗?” 抬头看着他的淡绿色眼睛里,有着愤怒。 “我想问的不是这个……因为……因为那只天鹅是一只垂死的天鹅,却还勇敢的飞翔着,我像听到了它的呼唤似的……” 他发现自己解释得越多,就越会搞砸一切,只好吞下说到一半的话,像根柱子一样呆立在那里。 两个人的视线应该曾经交接过,只是,阿姆罗已经完全被她吸引住了,所以,他什么也不记得,什么也没看到。 “……雨停了。” 当阿姆罗听到少女的声音时,少女已经起身离去了。 阿姆罗看着天鹅消失在湖面上;云伴随着上升气流,快速的拉长再拉长。 少女的气息沉重而温热。 那双淡绿宝石颜色的眼睛里的瞳孔,漆黑得让阿姆罗惊叹。 “多美的一双眼睛啊。” 少女朝向雨停后的湖面,飞也似的跑了。 这就是阿姆罗跟拉拉的第一次相遇。 依偎红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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